2010年1月18日 星期一

那討海的日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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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了寫這篇文章, 特地用了一天時間舊地重遊。也拍了一點短片和大家分享。美中不足的是臨出門時,匆忙間帶錯了SD卡及相機電池出了點毛病,以至錯失了一些不錯的鏡頭。



重遊吉膽島短片

青山依舊在,不見故人影。

自從我離開漁村回到城市工作後,就幾乎再也沒回到這個島上,只在十年前帶一位中國朋友到島上走走。這次故地重遊,島上面貌基本沒甚麼改變。只是多了幾個電訊塔及主要道路都舖上洋灰, 可以行走腳踏車。唯一的一條大街也依然沒改變。在街上開百貨店的一位朋友也不知去向。以前認識的人老死的老死, 外移的外移。連一個認識的人都見不着。連回到當年我住過的“謝厝邊”的道路也認不出來,問了幾問才找到了出口。

走了十分鐘到了“謝厝邊”找到我那位介紹朋友家的雜貨店,卻己人去樓空, 結束營業了。這間店臨碼頭面海, 我曾經住過一段時間。因為已知我的前老闆, 朋友們都已外移, 也就沒再打聽,拍了幾張照就回到大街吃午餐。

離家下海

當年高一輟學, 目的就是要盡快擺脫我父親的暴戾,離開那令我非常痛苦的生活環境,自力更生, 其他的就沒有甚麼考慮了。離開學校後的第一份工作,是在當時正在興建中的聯邦酒店工場當油漆工。可還做不滿一個月就被炒了,原因是那天我穿短褲上班,體重不足50Kg的我顯得特別矮小,承包商一看以為我是童工, 就叫工頭炒了。以後陸續做過幾份學徒工作。

有一天,有位中學學長問我有沒有興趣到漁村去磨練磨練。我想想,也好就試試看看吧。那時真得甚麼都沒想;沒想自己是旱鴨子, 也沒想自己的體力能不能應付,工資待遇、前途更是想也想不着,只想要離開家不見到我父親就快樂。就這樣在當地一位朋友的安排下到了 Pulau Ketam 。

行船走馬三分險

常言道:「行船走馬三分險」,「欺山莫欺水」。討海的生活是看天, 看運氣的生活。那海鳥飛翔,浪花片片的浪漫景色畫面只是電影的描述。出了港就是水天一色, 一片蒼茫茫。不要說海鳥, 就連一枝枯枝都見不到。離開船就是海水,海中的暗礁、暗流、旋渦、風浪都是不容易預測及防備的。有甚麼意外, 任你泳術多精,安全救生裝備多精良,也得憑運氣。所幸我工作時間大都在屬馬六甲海峽的淺海區域, 沒有太大風浪,運氣也算好兩年多都沒出過問題,只有兩次不小心掉下海。

最近檳城發生因龍舟訓練導至師生六人死亡的意外事件。事後有許多有頭有臉的人發表許多評論。有批評學校的,有批評老師的。甚至還有人現場表演如何應付意外的。我這曾經“討海人”看了直覺得好笑。就是那句話:「欺山莫欺水」。在海上的情況真的是很難預測與防備的。尤其是海底暗流,誰遇到誰到霉, 不要說人整隻漁船都會被捲走。

艱辛討海人

要“討海”第一必需要有體力。出海捕魚第一個要應付的就是暈船。即使當地自小就在海上討生活的漁民也會暈船,不過一般一、兩天就應付過去。有些要一星期時間,我身體弱要一個月的時間來適應。暈船是一種運動病,非常消耗體力。雖說已有暈浪藥面市, 但我們都不吃,吃了藥藥效過了會更辛苦, 更消耗體力。

上、下網時也非常吃力, 下網時要用力抽起幾十公斤的沉網板往海裡扔。起網時除了要拉回沉網板外還要拉起百多公斤充滿魚產的漁網。起網後就要頂着日曬雨淋把起獲的海產分類冷藏。分類工作必需要再下一網起網時做好。要不然越積越多就會影嚮魚產品質。一天大概下網三次, 每次三小時。一般早上六、七就出海,下午四點鐘左右返航。時間早晚要看潮水及季節。

箭頭所指即為使漁網向下沉的加鐵木板,一邊一塊,下網時,要兩人同時提起往海裡扔。相當重。

遇到盛產的季節那是苦不堪言。拖網是殺傷力很大的捕漁方法。漁船經過之處甚麼樣的海生物都被網住。拖上來的海生物非死即傷,而最多的是小小隻的螃蟹,沒有經濟價值,只能當臭魚賣給臭魚廠加工成飼料。吉膽島馬來語為 Pulau Ketam 意即螃蟹島之意,這裡海域有許多紅樹林 (俗稱鹹水柴)本來盛產肥大螃蟹。但是自從開始拖網捕漁後螃蟹產量大幅減少。不止螃蟹少了, 隨着越來越多漁民加入拖網,所有有經濟價的海產也大幅減少。

但是很奇怪的每年一定有一兩個月, 大多在六、七月。蝦產量會突然暴增。平時三小時一網,這個季節只需一到一個半小時就拖不動了。前一網的魚蝦還沒檢好,就要起網了。連飯都顧不得吃,雙手不停的在海產堆裡扒。而蝦子身上有鹼性液體,雙手沾上這種液體和木板連續數小時的磨擦,十個手指都破了皮。鮮血直往外流,痛入心扉。雖然如此也還要繼續工作, 要不然魚蝦臭了就得虧大本。這還不算,收工後十個手指頭紅紅腫腫像火燒一樣,徹夜難眠。你也許問為甚麼不戴手套?手套也沒用,一來戴手套工作不靈活, 二來磨幾磨手套也破了。我們用另一個方法, 就是把手指頭扎上膠布。但這種方法也撐不久。

這是“檢蝦”的工作,把網中的魚產倒在甲板上, 把各種魚蝦分類,甲板下是冷藏庫。分類後就放入冷藏庫。

豐收傷農。在這個盛產的季節裡,家家豐收。但產量太多,價錢也隨着下滑。因此雖然磨破十個手指苦不堪言。但誰也不敢提早收工。都拼命的拖,直到船隻不能容納為止。

在這裡“討海”算是比較輕鬆的了。都是一日航程, 早出晚歸。晚上有個安穩覺好睡,不像在豐盛港及亞羅士打那麼危險及辛苦。

“討海”除了要體力、辛勞也還要靠運氣、看天。這是一點也不假的。在這兩年的生活,我是真正見到了甚麼叫運氣。我算是個運氣好, 也是運氣不好的人。運氣好是這兩年總算平安渡過。運氣不好是這兩年都賺不到錢。我們的薪金是這樣分的,當月的收入扣除伙食,船的燃料及冰塊等費用。剩下的錢船一份、老闆一份、船員一份。例如以兩個船員計:當月收獲$1000-,伙食等費用$400-,船得$150-, 老闆得$150-.每個船員的當月薪金為$150-。

我跟的幾個漁船老闆的運氣都不好。收獲都比人少。尤其是老闆的哥哥, 真是霉透了。漁網是請最好的師父織的, 船上的設備也都不錯,船上插滿了神壇的令旗。但他和其他人在同一地點拖,人家都滿載而歸, 他卻堪得糊口,有時連油錢都不夠補貼。最後他棄海上岸經商去了。

另一個更倒霉。他比誰都勤勞。天還沒亮就出門,通常如果不是撕破網都是最後一個返航的。回到家吃完飯, 一聽到誰在那兒豐收, 馬上就開船出海。饒是如此勤勞還是“找不到吃”,跟他的船員都受不了, 沒錢分還這麼辛苦 , 都跑了。

還有海底的暗礁,沉船的遺骸常常會把漁網撕破。每張網的時價大約$1000-。撕破網只有回航,那天不只沒收獲, 還要倒貼油錢。撕破網還可以補。有時鈎住大石,又沒撕破那才慘,船被套住進退不得,只好把繩子砍斷,放棄了漁網。有一次我亞羅士打拖網,那是夜間拖,網鈎到了不明物體,整隻船被拉住往後退, 眼看要被拉沉了, 老闆只好把繩子砍斷了回航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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